＜pinkring 文學週記26＞ by Evonne Lee

品克林與她的女人們：蝴蝶、微風、麗日和星光

集 10  像一陣微風飄散

 

在橘色影島大橋邊藍色的天空下，也是一望無際的藍，深不見底的藍，晴波蕩漾的藍，浩瀚的淡白藍，金色的暖陽藍，冷漠的暗夜藍...。

我在港邊過上一大段各種藍色看海的平靜日子。

金春婆婆中藥材店鋪裡，空氣中一貫瀰漫著濃濃的藥材味，枯扁的牛蛙乾，猶如殭屍一般的紮成一束束，一落又一落的人蔘鬚，陳列整齊的擺在架上的泡人參藥酒，乾燥枸杞，銀杏子乾...。在這些沒有生氣的動植物的環繞下，有時我總有生活在博物館的錯覺,在老店老物品之間，最有活力的就金春婆婆莫屬了。

金春婆婆在年歲深處湧現出陳述故事的能力，無人能及，她找到了聽眾。在漫長等待的男人歸來的空虛歲月中，私語、幻想、沉默、絮叨，一個戰爭遺族的悲傷，無人可述說的寂寞，一遍又一遍寄望海鷗帶來不知身在何處親人的消息，然而海鷗無視金春婆婆的等待，總是徜徉在無盡的飛翔中，來無影去無蹤。

這天，大海浪濤飽足，海水不斷吐露著白沫，海的味道嗆人地閃爍著戰事當時的回憶，我倆站在橋上望向遠方，靜默無語中，各懷心事。高齡87歲的婆婆突然低頭掩面，衰老的背影不斷地顫動著，無情的風冷咧的吹亂她稀疏的髮。

「金春婆婆，妳還好嗎?」我擔心她的年事已高。

「我們是否該接受死亡的災厄勝過於倖存的羞愧?」她用喑啞的嗓子丟了一個好難以回答的大哉問。

我看著海平面淡去的光線，慢慢形成漸層的深藍，天邊有隱約透明的上弦月形狀。

「婆婆，妳看大海很簡單，它一浪接著一浪地前進，天空也很簡單，黑暗之後接著又會再明亮。」

「太陽和月亮恆常交替的出現在天空中，我們，就不必擔心生存或死亡的問題吧。」

「婆婆，妳體驗的苦難都遠離了!」讓我和肚子裡的新生命來療癒妳吧!

金春婆婆默默的以手背用力地拭去雙眼的老淚，她回頭露出銀色假牙，滿臉皺紋堆積的微笑著，自顧自地望回走，一邊說著:

「明天來做一些白蘿蔔醃醬菜吧!」

我和金春婆婆相依為命，相濡以沫，很快的我的韓文進步了，我們給我的肚子裡的小東西命名為「Sarang」，是韓文「愛」的意思。每當肚子微微攪動的時候，我認為這一切都有了意義，Sarang如荒漠甘泉一般的滋養著我和金春婆婆，這樣溫暖如微風吹拂的生活，一切如此的美好。

 

我的思緒,突然停滯在這些美好的片段。對於接下來的事情，竟然一片空白，究竟我是怎麼回到台灣的?金春婆婆人呢?Sarang，孩子，妳在何方?

我怎麼用力回想，依舊毫無記憶，彷彿被狠狠地連根拔除。

這是怎麼一回事?

 

(下集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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