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中的承諾
＜pinkring 文學週記17＞ by Evonne Lee
品克琳與她的女人們：蝴蝶、微風、麗日和星光
第二季
集 1 風中的承諾
陽光溫柔地醒在早安餐廳，餐桌漂浮著吐司蛋咖啡牛奶和報紙的香味，風鈴輕巧如韻的叮嚀在玄關角落穿梭，客廳落地窗前春色斑斕，布蘭登堡協奏組曲的樂音在樓梯間小聲低迴，琴聲有百合花香和陽光的味道，紫藤花開滿在早晨的露台，在這樣舒服的晨光裡，我殘忍地把該上班、該上課的人，都從被窩裡挖起來。
「起床囉，各位懶骨頭!」
「媽咪，我不想上學。」小安嘟著小嘴，雙手揉著眼睛，凌亂的妹妹頭微微翹起，慵懶的童音竟然有一絲小女人的嫵媚，她展開雙臂要抱抱，我依偎過去，柔軟地抱個滿懷。
「我也是，我有MONDAY BLUES。」哥哥小平在床上耍賴地說。
「哥哥，甚麼是MONDAY BLUES?」小安迷惘地問。
「阿呆，就是藍色星期一的意思，」他從床上躍起，搔著頭轉身找到眼鏡戴上，變身老學究接著說:
「依據百科全說解說，藍色星期一，指人在星期一總會感到特別憂鬱，心情亦比較低落，因為星期一是星期日過後的第一個工作天，在這天人們要收拾之前假日的愉悅心情，重新面對工作、上課的壓力，就會覺得星期一相當難過。據統計，星期一的自殺率比其它日高出許多......。」
平平一臉正經，我忍俊不住。
「薇薇你們在說甚麼布魯斯啊......?誰要跳舞來著，哈...碰恰恰碰恰恰。」星星睡眼惺忪地一邊打哈欠一邊走進餐桌，隨手拿起一片吐司。
「阿姨，我是說MONDAY BLUES，依照統計星期一是自殺最多的一天......」
「所以你們要趕快去上學啊，看看有沒有老師同學沒來學校的。」我搶著兒子話頭。
「啊，也是，我還要跟詹姆士去抓寶可夢呢!」
老學究瞬間又變回13歲小少年，嘴裡咬著啃到一半的吐司，抓起書包，催促著妹妹，兩兄妹匆匆趕著校車出門了。
回想當時，之所以選擇離開他，是在幾年的同床異夢之後，婚姻的氣味沒有甜蜜，逐漸腐朽，愛情不老，它只是不在兩人之間了。
他恆常在下班之後，簡單地line個訊息:「我陪客戶吃飯。」
我看著手機上這六個經常出現的字，發著螢光，然後字體逐漸模糊......。心裡空空的，浪費了滿桌掏心掏肺的料理，菜餚涼，心也寒了，只有眼淚是熱的。
小平安來報到的那天，正是我們最後見面的一次。
我們在那張證明愛情已不存在的證書上，各自簽下自己的名字，我在婦產科醫院的床上，剖腹生產的傷口痛著，右手打著點滴，左手拿著筆把自己的名字寫得歪歪斜斜的，讀書的時候我是很認真用功的學生，我總是把名字一筆一劃寫得很工整，我那個嚴謹的媽說，名字一定要好好寫漂亮，因為那代表妳這個人。
一直到現在，我還很在意那天沒有把名字寫漂亮，那是從小到大唯一沒有把名字寫漂亮的一次。
那天還因為小平安都在襁褓裡，我一下子手忙腳亂地忙著餵奶，乳房脹痛得厲害，胸前濕透了一大片，我拿著那紙證書，潮濕的臉潮濕的胸潮濕的心潮濕的手，把那張紙弄得濕淋淋的，我有點抱歉。
我的世界，在那天多了兩個人，也少了一個人。深夜裡，異卵雙胞胎小兄妹粉嫩的臉睡得香甜，我望著窗外發呆，外面的世界安安靜靜的，房間裡只有我手上吊著的點滴，一滴一滴掉落時發出微弱而巨大的聲音在黑夜裡迴盪著，然後，我發現自己的身體不斷地墜落，墜落。
(下集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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