＜pinkring 文學週記16＞ by Evonne Lee

品克琳與她的女人們：蝴蝶、微風、麗日和星光

第一季

集16   不問歸期

小曼不解的是，羅伯既然離開了，卻為什麼欲走還留，丟下線索，待她追尋? 她的心裡，彷彿破了一個深不見底無底洞，摸不著邊的空虛與不解。小曼她不相信羅伯就這樣人間蒸發，她不相信他說的承諾都是虛假，她想念他墨鏡下那雙多情的眼眸，她想念他漂浪亂髮中狂妄的才氣，他撫摸她身體的那雙手溫柔暖熱，那帶著生命陰影傷疤的手背，她忘不了......。

冬日傍晚的基隆港，上午曾下過雨後的天空晴，落陽的餘暉映照海面上，一片燦燦金黃，海天一色閃耀著一望無際的波光。

小曼帶著那本羅伯留下的聶魯達珍本詩集，一段詩句，和一朵乳白色海芋，以及腦海裡數不清折磨著她的兩人回憶，來到這海港。

她迎著習習晚風，信步緩踱到崁仔頂魚市場邊，港邊漁夫返，漁船一艘艘點著黃澄澄的燈泡，遠望猶如繁華鬧街夜市一般，前方一家小店門庭若市，蒸騰的霧氣中，只見一老頭家忙著招呼來客:

「美麗的小姐，入來坐啊!吃些甚麼?」

「有...有賣遺忘和希望嗎?」小曼吶吶地問。

頭家驚訝的眉眼一抬，盯著小曼，瞬間嘴邊再度泛起一絲神秘的微笑，老眼角佈滿黝黑的魚尾紋，讓他的笑容顯得更為深刻了。

「當然，我這裡是旺記啊，進來坐吧!」老頭家爽快地揮著手，小曼回頭看了一眼店號，旺記鮮魚店，旺記......。

頭家迅速地就端來一盤魚頭、一碗鹹稀飯，和一小碟透明的章魚卵，手拿一杯生啤酒，逕自拉了張椅子，就在小曼的桌邊坐下，他說:

「小姐，我記得這是妳最喜歡的滋味。」

小曼聽到這話，倏地轉頭仔細端詳這老頭家，他黝黑的寬臉膛，露出慧黠敏銳的眼，剪得整整齊齊的三分頭，脖子上老掛著一條毛巾，黑色的吊嘎上衣，露出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結實臂肌，那上面還有一段文字刺青:

A veces amanezco, y hasta mi alma esta húmeda.

Suena, resuena el mar lejano.

Este es un puerto.

Aquí te amo.

 

「我在這裡愛你。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羅伯擁摟著小曼纖腰，兩人漫步在港邊，沿著長長的港口路線一直往下走，愛情的虛線瑩瑩，他們當時都相信這是未來之路。「我在這裡愛你。」 羅伯說。

「這裡是哪裡?」海風吹亂小曼長髮。

「哪裡都是這裡。」羅伯帶著傷疤的右手摸著左心房。

海風徐來，雖然接近落日時光，陽光仍然炙熱燃燒，他們為了躲避豔陽，匆匆在市場邊找到一家名叫旺記的小店，飢腸轆轆的兩人，點了一盤魚頭、一大碗鹹稀飯，愛情讓人有好心情，兩人主動和店老闆攀談起來。

老闆約莫七十歲了，海邊的男人有一種自在橫行的孤傲，看慣了眼前寬闊的海洋，胸臆裡早已容得下任何世間事。

「我離開台北幾十年了。」老闆說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年輕的時候，仗著一身好手藝，風流倜儻的他廝混女人堆裡，貪玩到最後丟失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，妻兒不知去向。走過人生的風雨，他憾恨自己以及來不及彌補的悔恨，他知道妻子一向喜歡海的湛藍和寬廣，落魄的他選擇在此落腳，希望有一天可以在這裡遇見她和孩子。

「差不多像你這個年紀吧!」老闆看著羅伯。

「這裡就是港口，而我在這裡愛你。」老闆挽起袖子，露出手臂上的刺青，一段聶魯達的詩句。

「我在這裡等著遺忘，起初以為看海可以抵擋想念，沒想到，愛是這麼短，遺忘是這麼長啊!」語畢，他起身端來一碟章魚卵，川燙過的魚卵，佐以老闆自製的芥末特調，一顆顆如淚珠般晶瑩鮮美，的確是人間好滋味。

 

小曼認出這個老闆，究竟多少年了呢?想到這裡，她別過臉去，眼睛酸熱了。

(下集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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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ste es un puerto. Aquí te amo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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